两代人的北大梦

更新时间:2024-03-28 23:02:57

女儿赌气上北大

两代人的北大梦

温海东决心从小好好培养女儿,并制定了周密的学习计划:两岁时,温晖开始画画、认字;三岁时已能读书看报,识字上千;六岁时,温晖学完小学的全部课程,被父亲直接送去读小学三年级。初中时,温海东让女儿就读于自己所在的中学,便于掌握女儿的一举一动。父亲的苛刻,让温晖很不满,可她又无可奈何。

初三那年,温晖参加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,获得了一等奖,一下子引起了人们的注意,南阳、郑州等地许多重点高中愿意免试录取她。温海东比较之后,给女儿选择了位于新乡的河南师范大学附中,因为那里每年有很多学生考入北大。得知父亲让自己去离家几百公里外的新乡市读书,温晖急得哭了,她恳求父亲:“您就让我在南阳读书吧,我不要离开你们,我会加倍努力,一定考上北大。”看到满脸泪水的女儿,温海东的心揪成一团,可为了圆北大梦,他狠心做了决定:“这是你最好的选择,好好学习,冲刺北大!”

含着泪到河南师大附中后,温晖开始了封闭式学习。2001年高考,16岁的温晖以698分考入北大。这时,温海东又替女儿做了个决定:填报了数学系。其实,温晖更喜欢文科,可父亲根本不听她的。收到北京大学数学科学学院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,温晖哭了,她根本不知自己是激动,还是悲伤。

与温晖复杂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父母乐得合不拢嘴。温晖发现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变了,他一遍遍地向亲朋说着她考上北大的事,言语中充满自豪、骄傲。温晖看着这一切,不但高兴不起来,反而开始痛恨起北大来。她认为,在父亲眼里,北大甚至比她更重要。

去北大报到前,温晖被父亲带到爷爷的坟前祭奠。温海东含泪道:“温晖考上北大了,您老人家可以安息了!”父亲的举动,让温晖再也忍不住了,她质问道:“你的梦圆了,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?北大夺走了我的自由和欢乐,我恨北大!”温海东怎么也没想到,自己好不容易把女儿送进北大,她不但不感恩,反而对自己产生了这么深的误会。

身心重创,亲情撕裂

由于是赌气上北大,温晖对校园里的一切没有多少好感,也很少跟老师、同学交流,甚至到校快一个月了,从未给父母报过平安。看到室友和家人通话时脸上洋溢着成为北大学子的兴奋表情,她的心却是冷冰冰的。

渐渐地,温晖发现,自己根本无法适应北大的学习生活。父亲为她选择的数学专业让她觉得越来越乏味,随着心情一天天郁闷,温晖越来越害怕面对老师和同学,她甚至不愿再学习枯燥的专业课。温晖所在的系领导发现她情绪异常,对她进行了疏导与关怀,但没有效果。

大一下学期,温晖认识了一个老乡校友。对方叫肖毅,比她高两届,曾是她父亲的学生。看到小师妹郁郁寡欢的样子,肖毅决定帮帮她。上自习时,肖毅便约温晖一起到阅览室。为了帮助温晖打开心结,肖毅还趁周末时,带她到校园内外走走。肖毅的出现,让温晖的大学生活重焕生机。

放寒假时,肖毅护送拿着大包小包的温晖回家。温海东见到昔日的学生,高兴地端茶递水。可当看到温晖拿着毛巾给肖毅擦手时,他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,数落女儿道:“我平时怎么教你的?大学期间不准谈恋爱。”接着,温海东又训斥肖毅,“你不要欺负我女儿小,不懂事。你太让我失望了。”肖毅讪讪地离开了。温晖再也忍不住了,哭道:“人家只是关心我,你怎么能这样?我以后还怎么在同学面前做人?你的眼中只有北大,这些年,我心里有多苦,你知道吗?你迟早会把我逼死的。”此后,肖毅再也没有跟温晖联系过。一个假期,温晖都把自己关在屋里,几乎不和父母说话。

春节后,温晖独自回到学校。长期的心理压抑使她精神恍惚,丢三落四,上课经常迟到,老师多次对她点名批评。期中考试时,她好几门功课不及格,通过补考才勉强过关。

一天晚上,温晖从自习室回宿舍,下楼时失神一脚踏空,从楼梯上滚落下来。腰部一阵巨痛袭来,使她怎么也无法起身了。在老师和同学的帮助下,温晖被送到北京大学第三附属医院做了检查,被诊断为腰间盘损伤,须尽快做手术。

温晖住院后,系领导要通知她的父母,温晖坚决不同意,谎称父母身体不好,不能让他们受刺激。在校方帮助下,温晖成功接受了手术。住院期间,温晖发现同病房的病人都有亲人陪着,而她的病床前冷冷清清,她既羡慕又心酸,她觉得自己就是父母圆梦的工具,心中对父母的怨恨不由得加深了。

半个月后,温晖出院返校。此后,她开始自暴自弃,经常逃课,有时一睡一整天,抑或在网吧打游戏消磨时间。即使上课,她也不再认真听讲。由于表现差,她被校方给予警告处分。但这并没有让温晖警醒,反而给她带来了更大的精神刺激,她开始频繁逃课,并患上了抑郁症。

绝症父亲终醒悟

2005年2月初的一天,温海东接到北大数学科学学院领导的电话,说温晖在街头流浪,被北京昌平收容站收容。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心急如焚地赶到昌平收容站,只见女儿衣衫单薄,赤脚站在雪地里,双脚已经冻得浮肿溃烂……温海东马上脱下羽绒服裹在女儿身上。温晖认出了父亲,却面无表情地说:“你怎么来了?”温海东再也抑制不住,发出低沉的呜咽声。

温海东带女儿到北京第六人民医院进行检查,温晖被诊断为中度抑郁症。院方建议住院治疗,可温晖哭着喊着非要回家。温海东决定为女儿办理休学手续,学院领导却告诉温海东,由于温晖经常旷课,多门功课不及格,按校方规定,应该退学。消息如晴天霹雳,令温海东一下子瘫坐在地,他怎么也不相信,优秀的女儿居然变成了这样!极度痛苦中,他开始抽烟、酗酒,借此麻木自己。

经过三年的药物调理和亲情安抚,温晖的病情总算有所好转。2008年年底,温晖赌气外出打工,临出门前,她告诉父母:“不准跟我联系,否则就永远不要相见了。”温海东和妻子非常想念女儿,可想到她临行前撂下的狠话,便不敢贸然跟她联系。他们能做的就是守在电话前,盼望着女儿打电话来。

可他们守候了一年,也没等到温晖的电话。2009年年底,实在难抑对女儿的思念,温海东几经周折,找到了女儿所在单位的电话。他用颤抖的手拨通了号码,小心翼翼说道:“你现在怎样?我和你妈想你。”谁知,温晖咆哮道:“我的死活跟你们无关,我恨你们!”挂断电话后,温海东神情失落地喃喃自语:“难道我培养女儿的方式真的错了吗?”

2011年6月5日,黑山扈救助中心给张运兰打来电话:“温晖精神失常,被送到我们这里了,快来人把她接回家。”因为要照顾温海东,张运兰安排堂弟温豪去北京接温晖。谁料,返回途中,在郑州火车站候车室转车时,温晖趁温豪上厕所时逃走了,这可急坏了张运兰。好在,一个月后,郑州市救助站带来了好消息:温晖在街头流浪时,被他们救助了。当温晖被救助站工作人员搀扶出来时,张运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:女儿双目呆滞,头发蓬乱……她哭着扑向女儿,可女儿却认不出她了。在邻居的帮助下,张运兰把女儿送到南阳市第四人民医院。经诊断,温晖患上了精神分裂症,需要住院治疗。

为了让温晖和父亲见上最后一面,南阳市第四人民医院积极治疗,希望让温晖的病情尽快稳定下来。可遗憾的是,7月19日凌晨,温海东溘然长逝了……

为了让温晖尽快康复,张运兰没有告诉她父亲去世的消息。张运兰强忍着悲痛,每隔几天就去一趟医院看望女儿,给予她亲情的慰藉。

三个月后,温晖出院,方知父亲已经去世。她忍着悲痛,来到父亲坟前,扑通一声跪下,悲泪长流道:“爸,你放心去吧,我会努力地活好,把妈妈照顾好……”

2012年元旦,温晖把母亲安顿好后,独自来到上海,应聘到一家外资企业做翻译,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,可她的心,依然不时地疼痛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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